
Vic Shing是專拍現場演出的攝影師,五年來他每星期走兩至三場,拍攝超過三千場演出,全都放在Music Surveillance專頁裡。攝影是弔詭的藝術,既暗示了攝影師必須與對象保持距離,鏡頭同時卻連繫著兩者。五年不長不短,他見證不少樂隊冒起解散。鏡頭後的他,平淡地用黃耀明一首〈當美麗化作灰塵〉概括。
當美麗化作灰塵
作詞:潘源良
作曲:黃耀明/梁基爵
編曲:黃耀明/梁基爵明白你你就明白我嗎 若你喜歡我就要愛嗎
你我之間很遠還是近 今天應怎麼說情話曾令我最著迷是你身 但這天竟渴望你的心
每一天的瑣碎磨蝕裡 牽不緊心內情人
離別或是抱緊 心底不禁問 原來情欲裡
永遠有太多可能 時日已變作敵人
開始的美麗一息間化做做灰塵 這晚我願能
緊緊的貼近 找到一點信心
未來仍然遙望有著無窮疑問
到底怎麼的愛 方可不痛心難道這世界一切 開始的美麗 終須都變做灰塵
這晚我不禁 熱烈地貼近 想找一點信心
未來仍然遙遠 有著無窮疑問
投入去愛這一次 可不可不痛心
八九年出生的他,於九龍華仁中學讀書時,為逃避千字文功課,加入攝影隊,用照片代替文字。中學時代也是他主動接觸音樂的開端,從流行曲如本地的黃耀明、軟硬、尹光、農夫,外國的Eminem,再慢慢聽起Pixel Toy和My Little Airport等獨立音樂,「與身邊同學差不多,至今也沒有急劇改變,只是慢慢越聽越闊。」
不過音樂與攝影重疊,是因為一位朋友,無法出席永遠懷念塔可夫斯基一場演出,Vic Shing錄下表演,上載到Facebook。
後來永遠懷念塔可夫斯基解散了,但他仍在拍攝。

最初只是為朋友缺席或遲到而拍,但文藝和音樂圈子小,演出看得多、拍得多,他就和觀眾與搞手熟絡起來。「認識了阿龔(龔志成,開放音樂搞手),熟絡了便傾談、食飯,慢慢開始為活動拍攝;後來又在開放音樂認識了Vicky,原來她與黃耀明很熟,便有機會幫明哥拍攝。去HA也是如此,多去幾次便和那裡的人熟了。」
升上Asso和大學,直至去年畢業至今,他也勤力得很,每星期走兩至三場表演,幾乎每星期都有新作品上載。Acoustic到Metal,不同類型他也去,即使大都是義務幫手。「雖然偶爾都會收錢拍攝,但佔少數,入場與否還是取決於興趣,不喜歡的便不會去。」
相比一般音樂演出攝影,Vic Shing的照片不算風格化,構圖光線也沒特別雕琢,他也自認拍照不是為了靚,「我不是想拍唯美的東西,對影女仔和花那些都沒有興趣,喜歡Event多於Object,因為歷史意義大點。」
他紀錄的歷史意義,除了保留了樂隊的音樂和表演,也捕捉了現場有趣的畫面,甚至扭曲的面容。我曾經聽過台上樂手呼籲,要小心Vic Shing的相機。他也愛拍台下、演出前後空檔觀眾的反應,甚至有個「一個人吃飯」相簿,紀錄和他一起吃飯的朋友。不管有沒有意識,「蘋果照妖鏡」風格令人又愛又恨。我也被Tag過很多奇怪表情和動作的照片,找他對質得到的回應是,「你冇呢一面我又點會影到呢。」

Vic Shing把專頁命名為Music Surveillance,源於攝影機總是設在固定位置 ,就像閉路電視。獨立音樂演出不像紅館演唱會可以連唱一星期,通常是可一不可再。快門咔嚓一聲,把某一秒凝住,從此不動。
但他的攝影不止於此。
他上載到Facebook後,會貼到演出的Event Page,逐一Tag樂手和觀眾,甚至沖曬菲林相機拍的照片,寫下片言隻語,親手交到相中主角手上。「拍觀眾可以打開話題認識新朋友,二來很實際可以呃like,如果只tag音樂人,觀眾未必睇到。我希望觀眾和樂手都Like專頁。觀眾屬表演一部份,需要紀錄整件事。菲林通常拍攝我認識的人,也不會放上網,只曬一張,Off the grid好像比互聯網有點不同。」照片是他與人連結的方式。

持續拍了五年多,認識的朋友越來越多,見證的消失也多,但他並不特別婉惜或激動,只對我說,香港Long lasting的樂隊很少,即使有,成員早就換了幾代。「最開心是看大學樂隊,青澀但充滿可能性,不過就像戀愛,畢業後開始工作就容易散。最可惜是一些說要錄歌,結果冇咗件事的,好像Insidejokes.和Pony Boy。明哥有首歌〈當美麗化作灰塵〉很貼切,點解開頭美好的事都要衰收尾?但很多事都是如此。」
那首歌說的,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惴惴不安的心情。明明看透了一切美麗會化為烏有,還是想投入去愛一次,保持距離與積極投入之間,複雜得很。
他年多前曾籌款買硬碟,這些年來花在攝影和儲存設備已經超過十萬。「花了七至八萬在相機及攝錄機,都是循序漸進地買。使費最大是硬碟,每隻Harddisk千幾二千蚊,而家開始買千九蚊Harddisk,加上作備分的一套共十二隻,也差不多七、八萬。」
而且,家住村屋的他處理照片也遇上土地問題。不時有人向他抱怨「做乜唔Upload啲片啫」。「村屋上網速度好慢,上載相片已經好麻煩,要趁凌晨時份網速快點,又不會阻礙家人才能做。只得我一個人,實在沒時間Render和剪片。樂隊可以向我拿回片段自己處理,但要帶硬碟來,因為上載太慢了。」
他也辦了個開放贊助的戶口(Link),用作購買器材硬碟,現時只有十一人參與。付出那麼多,會否感覺徒勞無功?「唔夠錢就會咁諗,夠就唔會,好簡單。」
不論是音樂還是攝影,要賺錢的話,包裝與行銷或許比作品本身更重要。有個好的定位,事半功倍,特別是一些任人詮釋的身份,例如藝術家。全職拍攝的他,當然也很清楚運作方式。「其實人人都可以係(藝術家),睇你吹水有幾勁。最緊要本身有面子同識吹水就得,影野唔需要特別好。」
每件事的價值,是別人說了算,有人賣賬就好。「如果佢呃埋自己,呢個大話就係作品……其實而家藝術係好空泛,工藝死左之後,得番Conceptual Art,但其實都係吹水。就算你講出嚟幾咁真、啲人幾咁相信同Buy你,都唔知你係講真定吹水。Banksy都係屌呢樣野,Exit Through The Giftshopp就係講呢樣野。可能Pop Art講啱咗,賣到錢嘅Art就係Good Art。」
雖然看得透遊戲規則,也考慮過辦相展和出版音樂年鑑,但因時間和金錢成本太高,他仍未有實際計畫,「又要睇下有冇人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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