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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假如2020是一場即興:實驗音樂人擁抱未知的心法

    假如2020是一場即興:實驗音樂人擁抱未知的心法

    2020年之後,世界從此不一樣。以往輕易流通、交往的管道,或被阻隔,或要繞路。旅遊與社交管制,隨時停擺的演出,讓樂迷與樂手的真正距離,遠比一點五米、十四天更遠。越來越多人說學習接受未知,把不可預測視為生活「新常態」--不就正是實驗音樂人最熟悉,甚至主動擁抱的世界?我們問了來自香港及台灣的三位實驗音樂人羅穎綸、葉志聰與李世揚,無法預計的即興演奏到底有何魅力?即將挑戰全新形態的線上演出會否感到焦慮?2020即將完結,我們可以怎樣參考即興樂手的心法,與未知共舞?

    即興演奏(或人生)的魅力

    計劃一場演出,一般來說是盡量把控預算,將意外減至最低,但一場即興演出,卻是搭建平台製造未知,讓當下演奏者之間迸發火花。2020年,或許是一般人生活與即興演出最接近的時刻--不斷隨機應變,學著擁抱未知的火花--或焦慮。但在即興音樂人眼中的即興呢?

    2020年為世界帶來未知,羅穎綸坦言,這十個月來一直希望可以對待即興演奏的冒險精神對待生活。作為實驗音樂人,作品橫跨傳統器樂及聲音裝置藝術,她相信「未知才是最有趣的地方,也是即興和人生,最有趣的地方。」

    羅穎綸 (西九文化區提供)

    羅穎綸習鋼琴與聲樂,加上主修作曲,按本子演奏不可或缺,直至大學時一次即興演奏考試,她才首嚐即興滋味:「大學時候學二十世紀音集理論(Set Theory)時,其中一學評分項目是以一個指定三音組(trichord)來作即興演奏,那是從小學習鋼琴聲樂的我的第一次即興演奏。可能性格本來就不喜歡守規矩,所以可以不根據譜子演奏很自由。而且我覺得即奏演奏是需要作曲能力的,即興也剛好可以運用我在作曲方面的訓練。」

    同樣是主修作曲出身,創作即興及實驗作品,演奏電結他和電子合成器為主的葉志聰,首次迷上即興,則是十年前聽到一場預計之外,香港爵士大師包以正的非正式演奏,「他隨手借了一位學員的結他,音箱和結他配置也沒有改變(結他手的器材通常是非常個人化的,以彰顯每位樂手自己獨特的音色性格),但在他手中我又聽到了那非常包以正的聲音。這啟發了我對樂器的認知。就是手上微細的改變而成就高超樂手的聲音。」

    葉志聰 (攝影:Jeff Cheng )

    當樂器與一切外在配置不變,即興就是在限制中互動,玩出自己的聲音。那2020年帶來巨變,個人與大環境的互動,在困境中又如何即興?葉志聰沒有給出確實答案,只拋下思考過程:「我有時在想,在人類歷史中,每個自身能夠改變這世界多少呢?而這世界又給予每個人多少改變呢?在時代的巨輪中,世界又改變了多少呢?其實我也不確實知道。 2020 年和我的即興音樂當中的互動細節,他們的關係本來就是千絲萬縷,纏繞不清。我想,還是讓他們在我的人生中繼續蛻變吧……」

    而以實驗鋼琴演奏為主的李世揚,一直致力推動台灣即興演奏音樂,創立得獎即興樂團「卡到音」及臺灣國際即興音樂節之餘,也頻繁交流演出。對他來說,每場即興,都是一場穿透自我的探索過程,「即興音樂相當重視個人特質,要立即的反應,絕對的誠實,當沉浸在自由揮灑之時,最困難處,又必須同時保持一定的客觀。好似有另一個你,在更遠方高處,審視一切。對自己有一定的自信,但同時也在批判自己,著實相當的矛盾。」

    他人生中第一次即興體驗,正是大學畢業音樂會因停電無法正常進行演出,而必須面對當下的創作經歷。「但因為能夠即興創作,隨著當下的心境,周遭的氛圍,面對未知,每次都是一個新的挑戰,能夠創造的感覺真好,音樂不像視覺藝術,即使在黑暗中,也還是可以發生。」

    李世揚(攝影:Juliane Schütz)

    疫情使活動被迫中斷、延緩,使每一場能夠完成的演出都變得珍貴,即使形式不似預期:「可能是上了年紀,現在經常覺得時間不夠用,好奇的東西很多,想學習的東西也很多。十個月看似不短也不長,無庸置疑疫情對全球都造成了影響和改變。就像即將要發生的演出《即興實驗室》,原本大家可以面對面,現在卻都要對著螢幕。但是這些都讓我們更加珍惜生命中的每個片刻,一期一會,期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有更真實的面對和接觸。」

    如何做好準備,擁抱未知?

    即興演奏是當下的交流、未知的對話,但即興亦需要厚積薄發。面對當下的未知,全憑日常的練習與累積。李世揚自言不太會聊天,但重視交流與學習,經常參與各類型活動,與人接觸,因理解與交流是即興的重要部份:「我認為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一個人都是特殊的。當我們體悟到自己與他人的差異,能夠欣賞他人的優點,藉以彼此學習,是很棒的一件事。」

    雖然提及過作曲訓練有助即興創作,但羅穎綸表示,沒有刻意維持任何狀態,反倒希望「讓演奏誠實地反映我當下的心理狀態。」每一場即興都不可預知,包括她的情緒和狀態,「演出的當下可能可能會有興奮和焦慮的時刻,但我通常演出結束後會立即忘掉,要看錄影才能記起來。」

    同樣,對葉志聰來說,即興就像語言交流,一切都需在對話的當下發生。練習並熟悉音樂的語法,才能在交流中自由揮灑「將它們融入我的潛意識中,從而成為我表達的工具和橋樑,再在群體的交流中聆聽和回應。」他視日常練習為豐富即興的方法,「例如音色的可能性、樂句編排、情感改變等等。這些我都會預先做多一點練習來豐富自己。」

    因為抗拒待在舒適圈,他也有意識辨認自己的慣性,希望擺脫既有框架,擁抱當下:「音樂有無限的可能性,不停重複自己做過的事會令我非常沮喪。人生的旅程有喜怒哀樂,即興和實驗音樂也是我人生的過程,所以我也會擁抱當中給予我的不同情感,我想這就是人生吧。」

    踏入「即興實驗室」

    三人加上台灣國樂演奏家鍾繼儀,將在本周末合演,為「自由爵士音樂節」免費節目《即興實驗室》的其中一場。不過,四人將分別在港、台兩地,以網絡連線,來一場即興的爵士實驗表演。受訪三人不約而同表示,最大憂慮來自連線技術的實際運作,但對於能以新鮮形式即興演出亦顯得樂觀。如葉志聰就期待與從不同生活和文化背景成長的樂手交流,「比較擔心的是越洋連線的技術問題,但其實這方面的科技近日也漸趨成熟,所以整體而言,是期待遠超於擔心的狀況。」

    羅穎綸六年前嘗試過越洋連線演出,遇上連接和連線速度問題。「完成了那場音樂會後後覺得,如果技術問題是這個藝術形式必有的東西,那麼就直接擁抱它好了。所以其實我不擔心,反正就是考考大家(音樂人及在場工作人員)的反應。」

    至於身處台灣的鋼琴家李世揚,則是首次跨國線上演出,擔心無法呈現令自己滿意的演出,「最擔心的當然是怕屆時會有技術問題,雙方影音不同步,還有無法和共演者聚在同一個空間,甚至是沒有現場聽眾,都會影響演出的狀態。雖然說即興音樂本來就已充滿許多不可掌控的變數了。興奮的部分則是這次共演的音樂家,全都是我第一次合作。希望屆時可以盡情享受當下,並且信任夥伴們。」

    為了是次特別形的演出,四人已討論過想要採納的元素,如考慮結合客家音樂和緊拉慢唱等傳統音樂手法,葉志聰亦會演奏電結他,即場實驗延伸(extended technique)和預置(prepared guitar)技巧,希望探索結他可以製造出的未知音色。

    只是,他們對屆時的音樂樣貌仍持開放態度,葉志聰表示預先設計的演奏比例不多,「因為我們的焦點比較側重於即興的創作,就像談話的交流一樣,當下的聆聽和回應才是最重要的課題。」李世揚亦指出,練習和討論是為了增加對彼此的瞭解,「但同時,也希望朝向以更開放的態度面對屆時的演出,盡量不要太預先設定和計畫,可能會導致失去新鮮感。」

    預先設計的部份,只有即興的大概框架,例如羅穎綸使用自行編程的軟件演出,將現場即時取樣葉志聰的電結他,「然後使用我『撿』到的聲音作為素材,這是唯一一預先設計好的部份。我覺得這個方式很刺激,因為當我按下錄音按鈕的一刻,我並不知道我將會錄到的是甚麼聲音。這個好像聲音大抽奬的設計,是對我的音樂感和即時反應能力的挑戰— 在有限的工具中,如何使用這些撿回來的聲音。」

    即興演奏是一場未知的音樂與聲音實驗,如果人生也是一場未知的實驗,《即興實驗室》音樂人帶來的啟示,就只有做好準備,不畏未知的焦慮,才能渾身解數直視每一個當下、不斷變化的挑戰,勇敢地擁抱未知。2020完結之前,準備好來一場即興實驗了嗎?

    自由爵士音樂節:即興實驗室
    
    日期:2020年11月7至8日(六、日)
    
    地點: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港鐵九龍站E出口)自由空間細盒,或收看線上直播。
    
    門票:費用全免,現場座位已滿額,可以在西九文化區YOUTUBE上觀看直播(連結)
    
    時間表及演出單位: 
    7.11.2020 (六 SAT)
    
    3:00PM–4:00PM(香港)
    江逸天、朱肇階 、邱立信、葉志聰 、羅穎綸
    
    5:30PM–6:30PM (台灣/香港 )
    葉志聰、羅穎綸 、李世揚、鍾繼儀
    
    8.11.2020(日 SUN)
    
    2:00PM–2:45PM(香港)
    陳芷君、SCOTT MURPHY、劉曉江、李梓禾、余林橞
    
    3:15PM–4:00PM (香港)
    SCOTT DODD、吳漢紳、李一葦、崔展鴻、余林橞
    
    5:30PM–6:30PM(台灣/香港)
    朱肇階 、李穎姍、非/密閉空間組合:謝明諺、鄭各均
    
    8:30PM–9:30PM(蘇黎世/香港)
    PABLO LIENHARD、TIZIA ZIMMERMANN、邱立信
    JOAN JORDI OLIVER、FLORIAN KOLB、崔展鴻、吳漢紳
    
    

    本文為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特約。

  • 痛苦時,我們需要的是與自己對話:Tomii Chan《Replay》

    痛苦時,我們需要的是與自己對話:Tomii Chan《Replay》

    孤獨迫著我們與回憶、悔疚正面交鋒。隔離時代,或許正是迫著我們學會自處的契機。唱作人 Tomii Chan 將晦暗省思化為新作《Replay》,五首歌的主題與音色統一,洗去兩張前作的紛雜多變,歌曲鋪排上亦更見心思。

    〈Regrets〉開場,鋪墊緩緩踱步向前的節奏。〈Old Ways〉結他旋律的音色質地,穿梭的音效,加上同一組旋律重覆貫穿全曲的結構,喚起Lofi hip hop印象,製作上卻沒有罐頭味道,只繼承了舒暢撫慰。兩首歌的唱腔與歌詞內歛,像消沉的自言自語,讓出足夠空間給流麗的旋律線與編曲發揮。

    可惜平板唱腔似乎難以駕馭有勁道的編曲,碰上〈How to Live Miserably〉的民謠謠滾,用上相同唱腔就稍稍失色,抵消了由慢轉快、消沉至無力感爆發的歌曲編排,唱腔拖宕了編曲本可累積為全張作品高潮的力量。唱腔與歌曲的拉扯,在結尾〈A Song for Moving Forward〉也有出現,主角沉吟著嘗試走出困境,木結他編曲一洗頹廢,可愛和唱透出一點亮光,但沒有配上清醒唱腔,消沉的自省反倒像對重新振作的晦氣諷刺。

    Tomii Chan (攝影:Rocky Sum)

    相對的,Tomii其實更擅向內發掘、沉思。結尾曲前的〈The Problem Of Never Leaving Your Home〉,冷洌鋼琴與幽靈般的和聲。在靜夜月光之下,思緒終於不再受抑壓,得以散發開來。雖然是一片黑暗,但能暫別眾人的喧囂,獨處所提供的自我探索空間,才是黑夜對抑鬱與封閉的答案。正如由An Gee Chan所畫的封面,混亂的灰暗刻滿全身,但獨坐一角方能細聽自我,將心底晦暗化為作品,與世界交流。

    首圖背景: Max Fuchs on Unsplash

  • 【專欄】懷舊文化符號拼盤清貨八折

    【專欄】懷舊文化符號拼盤清貨八折

    專欄【一!二!三!四!】

    沈諾基 (@emptylocke)
    一個比音樂玩多過玩音樂的人。長期疏忽照顧其 DIY 廠牌 Sweaty & Cramped。

    最近大概花了一個月去追聽新的香港樂隊,或是既有單位較新的作品。原因無他,只是感覺很久沒有聽到來自本地的聲音能帶來直擊腦門的痛快。當然好的樂隊和唱作人,例如 MERV、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聯合、黃衍仁、小本生燈等,還是好的,近期也有發佈新作品。但經歷過去一年的震撼,應該會有更多新的單位進場,做有趣又有生命力的音樂吧?可惜現實令人失望。

    從不同渠道,例如搶耳音樂在 Spotify 的歌單和 YouTube 演算法的推薦,加上隨便按,聽了十數組人的音樂。一如既往地平凡、無害和無聊。比較有趣的現象是,過去一年之間好像復興了以香港為題材的音樂。這當然不是新事,2012 年左右開辦的山寨音樂就曾要求演出單位都有一首關於香港的歌。

    當社會再次沸騰起來,必然有人透過作品探討身份議題。可惜大多流於植(殖)入符號,借用他人經美化的回憶去堆砌出一個名叫香港的海市蜃樓。例如朦朧園丁今年的作品《曾經某地》 的 MV 就置入了大量回歸前後的畫面,包括最後一任港督彭定康上船一幕。其作品多次在香港抗爭運動出現的 Beyond 四子亦巧妙地被安置於畫面邊緣。「從懷念中尋找你」,歌詞道。這個「你」是當代的香港,還是浸泡在防腐液中慢慢變質的記憶?音樂上沒什麼好說。簡單的主副歌輪替,然後結尾大聲點。 演奏上沒有任何刺激或是令人意外的元素。開首的和弦甚至有點像《愛我別走》。

    朦朧園丁《曾經某地》 MV截圖(作者提供)
    朦朧園丁《曾經某地》 MV截圖(作者提供)

    另一樂隊 Charming Way 的歌叫作《Victoria》,歌詞只說是一碟穿鑿附會的文字沙律。作者費勁又牽強地連繫到英國的歌詞中又忽然跑出美國作家 Mark Twain。音樂上找不到要再花六分鐘聽的原因。副歌主唱重複唱著「woo」的部分令人尷尬的老土。封面上庸俗的霓虹燈又正好呼應 Instagram 上的已經變成迷因* 的香港照片。招牌、真體字、電車、等等等等… 在社會運動中展現出驚人創意的城市,居然住了一群如此缺乏想像力的人。

    例子應該更多&,但我受夠了。

    懷舊是最廉價的公因數 。利用它輕易就可以和聽眾拉上關係,觸碰到所謂的共同回憶。

    但光是懷舊並不能令你做出有意思的作品。因為單純的懷舊是非現實和有逃避意味的行為,極其量可以劣質地%重現經篩選和美化的畫面,不能夠對現實作出正面及具體的回應。(追求自由又為何要表達對殖民地時代的嚮往?)又因為懷舊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所以真係好撚無聊。

    同樣是寫香港,粉紅A用肯定、淡然的聲線叫人「別停別退後別回望」。

    拉遠一點,盲目、消費主義的懷舊同樣見於音樂載體上。一直盲目推崇卡式帶和黑膠唱片,追求所謂瑕疵感的人,又有幾個理解這兩個媒體沒有消失的原因?說到卡式帶,彷彿整個宇宙的樂隊都要出卡式帶。接連新製的 CD walkman 也要眾籌賣個六百大洋。 正如用菲林拍攝不等於照片會更有美感, 無聊的音樂放任何載體上都是一樣無聊。與其花時間研究如何包裝作品,不如先把歌造好。如果要一直活在過去的鬼魂之中,又如何實現自己?

    放手去做自己的音樂吧,大概不會賣幾多張,但求求你們,亂來點吧。

    & 例如 Room307 的《My Bonnie》
    % 回憶和 .jpg 檔一樣,每次打開或是複製都會帶來損害
    *指 meme 本來的字義,不是梗圖


    首圖素材Designed by dgim-studio / Freepik

  • 專訪Music Surveillance Archive:把私人硬碟變成公開資料庫

    專訪Music Surveillance Archive:把私人硬碟變成公開資料庫

    點進網站,螢幕先浮現網站標誌,一個一個油印字母依次彈出,彷彿網站背後不是一組數據,而是某個人手敲著打字機。當「Music Surveillance Archive」完整敲出,便會留意到開首的大楷「M」字,稍稍下沉。因為打字機被用壞了--一部真正的打字機,在音樂攝影師成灝志(Vic)手中,敲出墨漬深淺不一的字母,為這個數碼音樂演出資料庫,劃下人手痕跡的註記。

    2009年,Vic為趕不上看音樂演出的朋友紀錄,而當上攝影師,至今十一年來未有間斷。看演出的觀眾,總會碰上一個在暗中靜靜出現,舉機拍攝,又悄悄穿到舞台另一側的身影。每周平均拍攝一至三場演出不等,由最初簡單的隨手錄影機,變成錄影加上單反相機拍硬照。近年開始兼顧網上直播,後又升級至三鏡頭直播,加上硬照拍攝。偶爾現場燈光太暗,他也只打最基本的燈,但求演出者臉容可見。攝影風格直接了當,不擺拍也不追求風格化表現,他深信「紀錄好重要」,「冇咗就冇咗,袁智聰也說過,為何樂隊需要錄音?因為冇咗以後都唔會見到。而家錄低咗,做archive,也是一但以後有人想尋回現在發生過什麼事,都可以看得到。」

    紀錄下來三千多場演出,累積七十多TB的影音原始檔,以十多組硬碟的形態,躺在家中樓梯底。直至去年中,他申請香港藝術發展局的計劃資助,成立香港首個獨立音樂數碼影像資料庫「Music Surveillance Archive」。單是整理2018年拍攝的179場演出,他和團隊花上近一年時間,挑選4554張音樂演出硬照,逐一分類、標籤再歸檔,上載到專門架設的檔案庫網站。

    Music Surveillance的照片,一直在他個人營運的社交媒體發佈,其餘的就存檔到家中硬碟。以往音樂人、唱片廠牌甚至研究者索取照片,先提供演出的確實日期,Vic再根據日期,自行從電腦檔案中搜尋當天的資料夾,瀏覽再挑選相關的人物或場地,才送出檔案。「但如果你想研究演出場地,例如Mom,或者主辦單位辦過哪些演出、有哪些音樂人,除了Facebook,就沒有了。」

    由私人硬碟到公開資料庫

    即便社交媒體加上手機拍攝,影片硬照的紀錄唾手可得,演出資訊也在上面流通,但在流通壽命不長。分享的照片、帖文、活動,在演算法精準計算下,只消幾秒便滑過,讓出空間給下一條內容。社交媒體的封閉一直為人垢病,搜尋功能不完善,要存取帳戶內容備份困難重重,亦是Music Surveillance資料庫想要補足的功能。每場演出除了照片,也仔細地加入了演出文案及資訊,「我們擔心Facebook上資料隨時消失,如活動專頁已刪掉,有些演出相隔一兩年已經找不到。資料庫很重要,就是『比人用』,有個中央地方讓大家都找得到(資料)。」

    資料庫第一批上載的2018年照片,使用者可按需要搜尋統一音樂人、場地或主辦單位辦過的演出,甚至按音樂類型搜出演出數目等都一目了然。這分類系統依賴Music Surveillance資料庫團隊手動完成。列出2018年拍攝過的演出活動名稱,再確認參演音樂人名單,整理在Excel表單。Vic則同步挑選相片,「始於有申請資助,都要挑些沒那麼『Fail』,不太『Vic Shing病毒』的照片」,按演出活動編列,再在每一張照片加入「音樂人」、「場地」、「主辦單位」及「音樂類型」標籤。

    提倡公開取用原則,資料庫的相片原打算採用「Creative Common」(CC )共享版權,但最終還是改為「Copyright」,由資料庫保留一切使用權利,原則上每次使用都需要授權,「其實版權可以有很多種類,但CC應該不多人明白,雖然很多年前民間都有推廣過,沒了消息,政府更加沒有,所以還是用回保障多一點的Copyright。其實照片都有水印,我的角度是,非商業用途,不是用來賺錢就可以自行取用。」

    Vic Shing與他家中樓梯底的硬碟(受訪者提供)

    把樓梯底的硬碟公開成資料庫,是私人記憶轉譯為集體記憶的過程,當中既摻雜Vic作為參與者的私密記憶與判斷,但同時需要平衡公共使用的慣例。但紀錄與公開的界線,並非如此清晰。他坦言,設想過不少模糊地帶。「或者有些照片對一些人係『黑歷史』,未必想見到,那你還要放出來嗎?但資料庫本身應該不需理會被攝人的啊。尚好暫時沒有人要求下架。」

    又例如樂隊的音樂類型,團隊按樂隊社交網站的自述為基準,但不少樂隊換過風格、重組又復活,資料未及更新的話,最終決定權在Vic手上。「網站設計限制,每張照片上只可標籤一個類型,但一隊樂隊可以多於一個,有時候他們自稱受十種風格影響,那就唯有用『實驗』來歸類,像跨越後搖和數字搖滾的,就唯有用『器樂搖滾』。但還有一些到底是Indie、Pop還是Indie pop,抑或Pop rock呢?」

    音樂演出化為一堆數據被整理、上傳,在電腦系統上是一堆「零」和「一」的無意義組合,但對人類則不同,從資料中看出「獨立音樂」的軌跡,裡面出現的人和事,透過樂器創造的瞬間,甚至爭議。資料庫的人性化面貌,是Vic對資料庫設計的唯一要求,他提議用收藏的打字機敲出網站標題。「打字機打出來的每個字都不一樣,大細力、深淺度,冇咁制式化、標準化。雖然出廠時每一部機都一樣,但打久了,會有屬於打字機的『指紋』,因為各字母消耗不一樣。我的那一部,就在之前辦相展時被人打壞了『M』字,所以看似向下墜。」

    數碼化的有限

    數碼資料庫亦會帶來另一種預期--可以無限制地不斷累積內容,反正只是數據,不佔空間。Music Surveillance Archive是次申請到廿九萬元資助,用作架設資料庫、聘請人手以及舉行開幕的助談會及演出,而預算只能租用網站域名和伺服器一年。作為初次申請者又是獨立音樂相關項目,在音樂出版項目來說,算是不錯成果,但團隊坦言,未來營運成本只會有增無減,既要維護現有內容,亦要撥出人手和資源去整理新資料。而且時間不斷向前,「如不著手整理舊的資料,就永遠無完沒了,但申請資助總不可能不無限增加吧。」

    他們也收到不少提議,除了硬照,把直播及錄影片段也加入到資料庫,但當中牽涉的剪接、輸出及行政工作龐大。「單是要搜集演出歌單已經『有排搞』,有些多鏡頭拍攝的影片,也要人手逐一剪接,今次單做照片已經花一年時間,工作量太大了。」現時約十人的團隊,日後若要繼續運作,除了擴充,還要考慮工作模式。「當然可以用公司方式運作,但就變了要養活員工,偏偏籌備資料庫並不是為了營運的嘛。」

    之後的營運,他一如既往豁達地輕輕帶過,正如拍攝十一年的毅力與堅持,也彷佛理所當然無須解釋一般:「有人問我為何堅持拍照,其實有些像是成為習慣,看演出順道拍攝。」或許他也拍攝之後,也會順道營運資料庫;或許我們也可以順道去捐款予Music Surveillance Archive的未來營運:https://patreon.com/shingvictor

    本文為Music Surveillance Archive特約,編採過程獨立進行。

  • 專訪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找的不是彈奏的「Player」,是「人」

    專訪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找的不是彈奏的「Player」,是「人」

    受訪者提供(攝影:Takuro and Hana)

    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下稱金巴利道),有時名稱後面會加上「聯合」。到底哪個才是官方正名,Teeda答,冇所謂啦。

    訊息泛濫,道路的風光,看似真理在握的人,或是生命意義,無不能夠被切割、編碼,發表成最有利傳播與消費的模樣,但這不必是音樂人需扛的責任。十一個音樂人,缺乏背景資訊、沒有預先編曲的錄音模式,各自向名為「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的容器,擲入即時反應與能量,再被取樣、剪輯,理順成為新專輯《金巴道理農場》,交出一體的音樂「聯合」,歡迎提問與拆件,但那是聽眾與記者主導的逆向工程,他們不負責。

    十一人的兩日錄音行程

    金巴利去年推出第一張EP《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聯合》,來到2020年的《金巴道理農場》,曲風方向由失真扭曲的噪音牆,翻騰如浪,轉向河流細水,加入女聲、木結他,將金巴利道藏在暗處的溫柔,提到水面。團隊由Teeda、Tin和Bowen三人組成,完成了首張作品。新EP則由Teeda與Tin共同策劃,團隊擴充至十一人,兩天內,歌手與樂手在兩天內由中午至晚上完成錄音,然後再剪輯,只花上一個月完成製作。

    年初,Teeda找來好友唱作人Tomii Chan一起作曲、製作Demo,「一邊寫歌,一邊提議,不如搵晒所有識嘅朋友嚟玩。」結果,PMQ(人聲)、611(人聲)、Jonathan Yang(人聲、結他)、謙(敲擊)、杰(結他)、Nerve(電子)、龢 wo4(敲擊)等所有獲邀朋友都答應加入,「好似個騙局。」

    日程緊湊,過程也像突擊考試。〈夜半〉一曲找來611當主唱、Tin負責合成器。Teeda給兩人的錄音指示:錄音前一晚,傳來一篇根據歌曲而寫的小說,然後憑感覺錄音吧。Tin回憶當晚,「突然就有了火花……Jam了很久。」這種合作模式就成了新碟雛型。

    新加入的許敖山(Nerve)與Brian(龢 wo4)參與錄音,負責電子與噪音聲響。兩人扛著合成器、效果器、銅鑼、手鼓等器材,抵達由練習室臨時設立的錄音間時,仍未聽過歌曲。Nerve直接表示:「佢問我下星期得唔得閒錄音,零背景資訊,即刻聽,Set嘢就錄。」

    他們之間的共識,錄音過程不設限,自由貢獻節奏、聲響,但每一首歌只錄三、四次。第一回聽到四首只有木結他與人聲的音軌,就要加入演奏,即時創作。多表演電子聲音藝術的Nerve自稱金巴利道歌迷,曾一起即興開騷,才答應參與這個「盲錄」,「比較少以這個方式玩音樂。即刻聽歌,憑感覺,很好玩。冇得諗唔到,迫住諗,嘗試一些有趣的東西,也不知成果如何。」

    主力敲擊器樂的Brian,第一次參與民謠向的音樂,雖然與金巴利道時常「Jam嘢」,熟知對方風格,但首次嘗試偏民謠的曲風,即時創作的過程使人迷惘但隨機又令他嚮往,「內心很多掙扎,會諗我啲嘢係咪唔夾?一迷惘便難以投入,所以是很好的訓練,讓自己投入當下聽到的音樂,找出可能性。」

    新EP是獨裁的流行曲

    「要彈到準確至三十二分一拍的音符,一定可以做到的,我們有電腦。但我不是在找『Player』來彈奏,我在找一個『人』。」Teeda挑選合作樂手時,看中他們的個人特色,而非單單他們的音樂技巧。特地搭起不設限的即興創作空間,蒐集樂手當下最原始的能量,同時盡量消除熟習的演奏方式,也沒有精準設計的編曲可供依循,盡量讓每個人的貫注於陌生的音樂當中,真誠且本能的作出反應「我是那種,相信即興演出第一Take就是最好的東西的人。」

    《金巴道理農場》EP封面 (受訪者提供)

    即便如此,《金巴道理農場》不是一場混沌的即興實驗,五首歌聽下來,統一流暢,如Jonathan與Brian形容,捕捉了樂手的能量,剪輯後,起承轉合與主題均清晰。這是一場集體的創作,十一個人即興拋出的素材,包含音樂與當下的狀態。但把它們融為一體,是將錄音取樣、疊加,人工裁剪拼貼的Teeda。他突然拋出一句,「係獨裁㗎。」

    「所以這些不是實驗音樂,我覺得是Pop Music。」Teeda淡淡地說。

    作者已死,各取所需吧

    金巴利道演出的標誌畫面,成員們戴著豬嘴口罩,在昏暗燈光下音牆層層擊來。Tin與Teeda解釋,那是屬於即興實驗系列「本真機器」,是金巴利道的其中一個系列,與新EP份屬不同方向。新作各首歌曲長度約在四、五分鐘左右,一改以往純演奏,加入主唱之餘,「又有木結他,我真心覺得是Pop Music啊。有個類型會較易被理解,便選個簡單一點的。起碼這次EP的歌『唱到』。」Teeda認真解說完,自個開始問起其他人對流行曲的看法。

    有人坦言有偏見,如Brian不太聽廣東流行歌,「聽嗰啲聲搵唔到共鳴,成長期間可能有個癖好,大路嘅嘢我唔鍾意。但成熟一點之後再聽某些廣東歌,發現音樂性上也很有趣。」Tomii則點出流行曲作為類型,在音樂性上空泛,實際是指傳唱度及傳播範圍,「每個年代的流行音樂都不同,以前是Jazz,近年是Hip Hop,是個包容乃大的詞彙,有影響力,所以現在也會希望自己的作品多人聽。」

    長達十分鐘的分享會,一如之前的突擊錄音考驗,Teeda在旁輕輕一推,偶爾追問,逐一點名作答,毋須共識的思想碰撞,就這樣交出一份大集合,各取所需。與上張作品比較,這張《金巴道理農場》從編制、創作模式到曲風說是驟變也不為過,但與其以實驗、噪音或轉向流行曲等風格詞彙認識金巴利道,不如說拒絕定型的開放性,鼓動觀眾參與其中,才是金巴利道的主軸。

    去年底,Teeda與Tin早已寫好一批歌曲,最終全盤捨棄,找來Tomii重新合寫「文青元素齊晒」的新歌,並找來新成員加入,不想令金巴利道成為某種形態和訊息的載具。可以想像,帶著以往印象的觀眾,懵懂地點開新EP,或會感到驚訝,要花點心力去重新校正,對金巴利道的理解。「我不想為作品提供Context,所以你問如何總結這件事,我總感覺,如何總結都賦予了意義」。

    透過串流模式及社交媒體去推銷、接收音樂,在Teeda看來是新自由主義的極致,一切商品化,人人旨是消費者,「一切學習都係你嘅消費,一切消費都係娛樂,你嘅娛樂就係你嘅學習,這樣下去人類文明冇辦法延續落去。」Teeda一口氣說完,不忘自嘲著「講到咁大」,但他認真地強調,雖然不希望創作者的定義限制觀眾想像,「這個年代作者真的要死,但我不是鼓勵創作模棱兩可的作品,藝術家可以有企圖,但觀眾從中獲得什麼,比作者賦予什麼更重要。」

    《金巴道理農場》叫樂手一無所知地即興錄音,試圖捕捉人與人之間最當下、真誠的反應,他們也企圖讓這種珍貴的即時交流由「樂手/樂手」延伸至「聽眾/音樂(樂手)」之間。作品與演出劃出空間供聽眾感受與解讀,沒有可供直接消費的意義和符號,而要全身投入及主導意義創造,是金巴利道對觀眾的暗自期許。

    既然音樂創作者們已死,我作為聽眾,就自行揀選訪問「聯合計劃」期間,團隊說過最觸動我心的總結吧:「友誼第一,音樂第二!」

    金巴道理農場 | 專輯發佈音樂會

    日期:2020年7月11日(六)
    時間:7:30pm
    地點:富德樓天台
    票價:港幣 200元正(發訊息到 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 專頁購票)
    活動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2578980885763667/

  • 疫情下的創作生活Q&A:黃衍仁、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per se、王樂儀

    疫情下的創作生活Q&A:黃衍仁、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per se、王樂儀

    疫情衝擊全球,香港人在動盪之際再添陰影,生活規律也重新習慣--學生停課、在家工作、禁止聚集、無薪假……音樂活動也全面停擺。雖然音樂工作者多以零散自僱形式運作,但面對疫情,未必就有備而來。我們隔空訪問二人組合per se、樂隊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的Teeda、詞人王樂儀,與民謠歌手黃衍仁,他們疫情期間生活與創作有哪些改變與感悟?聽著哪些音樂渡過這段日子?

    per se

    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Q:疫情期間每日時間表?

    Sandy:以前好多時都work from home,所以冇乜大改變。每日都做既係:冥想 / 練歌 / 食維他命C / YouTube。

    Stephen:最大分別係冇晒騷,我都有教樂器同mixing工作,最初大家都唔知會點,有學生都會停,但逐漸返嚟,依家定期每星期都有上堂,所以第一個月嘅時間表影響最嚴重。

    Q:這段期間有創作嗎?

    Sandy:近來總是創作到一些走唔出框框既作品…所以大部分已經扔掉了🤣

    Stephen:而家未夠Long term知道呢個情況點樣易響寫歌、想講嘅嘢。而家做的歌都係之前計劃好,要過多一反日子先知呢段日子點樣影響創作。

    Q:疫情對工作的影響?

    Sandy:教學上幸運地仍然保持到九成學生上堂,生計還是可以的。只是所有演出都put on hold,都幾掛住出show既感覺😤

    Stephen:冇晒騷,就只剩返Routine工作,冇乜milestone同progress,所以stereo is the answer隻碟都係趁呢個時候做。set返啲目標比自己有向前的感覺。做完又即刻搵其他嘢做,好似per se未知幾時出都做住歌先,未做完第一首都開始下一首。因為剩返routine工作其實唔係好健康。財政方面,冇咗騷錢,但呢份收入本身都係好唔穩定。

    Q:形容你當下的狀態?

    Sandy:養精蓄銳,靜靜等候下一個演出機會。

    Stephen:每樣事情都花多點時間,聽歌、做運動,甚至打機都是。

    Q:這期間你最常聽的音樂?

    Sandy:culenasm、FLOWER FLOWER、stereo is the answer

    Stephen:多咗時間聽嘢,加上寫緊歌所以都想聽多啲歌。FLOWER FLOWER新碟《Target》、[Alexandros]前年的《Sleepless in Brooklyn》 、聽得最多係Bring Me the Horizon《amo》

    Teeda@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


    攝影:Lok.  (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Q:這段期間有創作嗎?

    有返工同freelance deadline 做時間表,其實同之前冇乜分別😂可以靜落嚟聽歌時間多左,乜都聽下咁。

    Q:疫情期間每日時間表?

    水咗一大班人極速錄好左新ep,好似一班fd街場踼波,男女老幼乜都有啲都幾歡樂。

    Q:疫情對工作的影響?

    演出展覽取消晒收入少咗都ok多,窮窮地咁。

    Q:形容你當下的狀態?

    ok la

    Q:這期間你最常聽的音樂?

    Absurd Trax AT15 Inhuman Spaces by Sour Gout
    行雲流水嘅音樂,太有型。

    Cenizas by Nicolas Jaar
    Sound design 太勁,超勁現實系列。

    purple moonlight pages  by R.A.P. Ferreira
    Milo新作,詩詞可以聽到愛呀呀呀

    The weeknd – After hours
    自Echo of Silence 之後嘅驚喜之作,909加Juno佢成個米高Jack神咁,好假肥仔都話有親切感。

    Polyhymnia by Yazz Ahmed
    UK jazz新秀,聲音组合阿拉伯加Dpsy味幾正,同埋啲 playing 好好。

    黃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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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攝影:oneness zeng (受訪者提供)

    Q:疫情期間每日時間表?

    無乜特定嘅儀式,但每日早上會做八段錦或拉筋,有時會打吓坐。

    Q:這段期間有創作嗎?

    三月差不多每日都回劇場排戲,負責音樂和表演,好充實,也首次嘗試制作廣播劇,至今還未完成所有後制,基本上還有很多配樂要寫。個戲叫《聽搖滾的北京猿人2021》,2017首演,今次會有改寫,當然也受到社會運動的影響,故事牽涉三個年代,三個動蕩時代裡對變革的看法,對人類未來的想像。至於四月開始,接了一套電影的配樂工作,一切還在開始的階段,現在我的感覺是很掛念戲院,希望部戲可以喺戲睇到啦。

    Q:疫情對工作的影響?

    疫情令劇場演出廷期至六月,甚至也不肯定六月是否真的能夠上演。我這十多年一直是FreeLance工作,己習慣了無長遠計劃,但當想到不知疫情廷續到何時,還是有少少擔心的。不過這些真的微不足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時刻警醒,不受恐懼迷惑。

    Q:形容你當下的狀態?

    當下就是要提醒自己不要太認真看待這世界之夢,但非也虛無。好好跟耶穌和佛陀學習。

    Q:這期間你最常聽的音樂?

    早陣子聽得最多的是這張[Negro Prison Blues And Songs by Alan Lomax]。而且還sample了它的beat用在聽搖滾的北京猿人主題曲。

    王樂儀

    undefined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Q:疫情期間每日時間表?

    通常七、八點起身。雖然鬧鐘係六點,但天氣太潮濕起唔到身(笑)。起身第一件事餵貓,食早餐,成個朝早到中午一、兩點,都係處理緊學校工作,因為本身是大學兼職講師,要回覆學生、行政工作之類。每星期有三天教書,加上要Zoom,準備工作更加難。創作通常在晚上進行,或者特登騰出早上和晚間來做。下午通常做些不需要太集中的工作,因為比較睏。

    Q:這段期間有創作嗎?

    幸運地都多創作,手頭上有兩首王嘉儀的歌,國語碟的廣東話作品,以及一隻玩吓的rap,和替另一位創作歌手做新碟,關於家庭當中難以解釋、脫離,再變成自己的過程。

    多了時間在家--一個私密的空間,所以都較容易代入構思到題材,已經寫了第一首,自己很滿意,頗嘔心瀝血,敬請期待。

    近來的創作也包括我的博士論文。笑。

    Q:疫情對工作的影響?

    工作模式影響很大,因為我以為自己係靠樣的講師(笑),但原來唔係,怎樣都要有presence,面對面同學生交流。變成網上之後好sad,因為好耐冇見過佢地,我亦唔習慣對住電腦講嘢。生計很幸運地冇,因為詞人點都要有份穩定工作。

    Q:形容你當下的狀態?

    我裡面有種……躁動的東西,因為我不是呼天搶地的人,所以表面上都維持住正雪常常,好productive好積極。但畢竟不論運動還是疫症都很traumatise。另外是我們作為生還者,係咪有一定程度的內疚和無助呢?

    近來外在努力維持一定程度的productive 和積極。不過內在比較混亂,始終在這城市之中,經歷運動與疫症,大部分人的生活天翻地覆,迷失似乎也是正常。而其他事事非非、紛爭都似漣漪一樣發生,使人無法不質疑何謂生活,如何生活。我們可以多醜惡,同時可以多接近,善。
    一直在想生活與生存的關係。可能好kliche。一直都以為生活重要過生存。然而,這段時期,發現生活原來比生存容易,生活是向光的,建立自己的美好生活。但,生存是基本的,甚麼都沒有;但現在,我們維持生存。

    Q:這期間你最常聽的音樂?

    可能是歌手:張國榮、M83、Daniel Hart 做的電影soundtrack;還有魏如萱的〈恐慌症〉。太累的時候狂loop 韋禮安的〈貓咪共和國〉

  • 《Restless》久違的治癒感:emptybottles.、wellsaid主腦Lok首張個人作品集

    《Restless》久違的治癒感:emptybottles.、wellsaid主腦Lok首張個人作品集

    《Restless》錄音帶 (Bandcamp圖片)

    被困。是香港的共同狀態,是監牢,是政治的高壓,還有疫情之下,工作吃飯睡覺吵架都困在斗室之中。受困的狀態可以轉化成什麼?Lok的第一張個人作品《Restless》,在這種奇異背景下生成的「睡房音樂」,卻莫名治癒。

    Lok近年以不同身份活躍本地音樂圈,創立樂隊emptybottles.與wellsaid,以及廠牌Sweaty & Cramped,又與台灣朋友推出合輯,今年再作新嘗試,經Popkisspunk Records推出個人作品集《Restless》,分別有錄音帶和數碼專輯兩種格式,前者收錄一首隱藏曲目。

    他以往作品滿滿是mid west emo的直線衝撞,這張個人作品化作緩慢散步的節奏。十一首歌散發著如霧氣的清澈,三段Loop的獨白取樣透露出幽默與玩味。歌詞看似細碎的喃喃自語,卻總會有一句直擊心頭。

    Lok (Lok提供)

    Still trying my luck,
    getting my head unstuck.
    “You’re expecting too much,
    you’d just set yourself up –

    for disappointment,
    for dizziness and a headful of weakness.”

    -〈Appeal〉

    直率而不失尖銳的寫作風格,或許是唯一貫穿Lok新作與以往作品的共同點,為各種氣餒經歷劃下註腳。要是沒有香港的大背景,這張作品或許更適合被視為成長的故事,在失望與責任,自我與世界之間的思考,與好友徹夜詳談後,似懂非懂的清晨時份。

    《Restless》
    推出日期:
    2020年4月2日
    發行:Popkisspunk Records、PAR Records & Store
    試聽及購買:Bandcamp

  • 民謠轉向搖滾,唱出絕望與希望的掙扎:Jabin Law《A Bite of Hell》

    民謠轉向搖滾,唱出絕望與希望的掙扎:Jabin Law《A Bite of Hell》

    《A Bite Of Hell》封面

    完美的絕望並不存在,正如百分百的希望也不存在,兩者之間可會有平衡點?唱作歌手Jabin Law日前正式推出新專輯《A Bite of Hell》,就化身不同人物角色,〈Historians’ Bombs〉借原子彈之父思考戰爭中的創新與邪惡;〈Mr. Lee Is Trying To Sell His Soul〉是衣冠禽獸的雙面人故事;〈〈I Once (I Was A Fish)〉是被滅聲的欺凌受害者發出的微弱呼聲;絕望與希望的一體兩面--也許正是不少香港人正親身體會的掙扎。

    繼《The Suns》(2016)和《But Tonight, The Boulevard Is Mine》(2018),來到第三張專輯,Jabin Law一改以往的民謠風,但並未刻意「變潮」,引入經典搖滾與Grunge--由民謠大佬Bob Dylan、Leonard Cohen轉向九十年代的代表之聲Nirvana與Smashing Pumpkins--骨子裡仍是他忠於某種「原真」聲音的精神。

  • 拒絕千人一面,擁抱「殘缺」:SOPHY王嘉儀發表新專輯《殘》

    拒絕千人一面,擁抱「殘缺」:SOPHY王嘉儀發表新專輯《殘》

    《殘》封面

    當生活充滿失落與崩壞,這個世代的生存策略是不再故作正能量,直面殘缺--別視為不完美的,也可視為獨特的「自我」;不再千人一面的「殘缺」人生,永遠在破損與渴主完整之間掙扎,才是值得追求的「完美」人生。SOPHY王嘉儀早前發表〈厭世臉〉,為新專輯《殘》破題,「厭世的臉/多麼危險/如何跟著世界翻臉/才可以拋棄世界」

    SOPHY亦早已告別歌唱比賽預定的軌跡,走出自己的獨立創作之路。自2017年的EP《Sophrology》 到《QUARTER》,歌曲主題、聲音設計,甚至影像製作與文案都充滿野心。來到第三張完整錄音作品,七首歌曲只有短短廿三分鐘,電子音效的層次堆疊在她的招牌R&B唱腔下,卻足夠構成一個完整的音樂世界。

    帶著一張厭世臉,抱守「殘缺」拒絕同流,或許注定不容易。才剛舉行發佈音樂會,她已宣佈暫別香港,來年將到台灣發展,並公佈兩場在當地的演出。

    厭世跨年夜 《決戰2020》迷你演出
    日期:12月31日(二)
    時間: 23:59
    地點:The Misanthrope Society 厭世會社
    購票連結:https://www.accupass.com/go/mis-angryyouth
    票偵:$444(不找零 附一杯酒&草包/菜包)

    因為殘缺,所以完全–SOPHY 王嘉儀《殘》專場 (ft. Dizparity)
    日期:1月10日(五)
    時間:21:00-23:00
    地點:女巫店-台北市新生南路三段56巷7號
    票價:門票 NT.350元(附飲料)

  • 沒有感恩,只有末世:King Zausage宗教EDM《3 Steps to Cyber Heaven》

    沒有感恩,只有末世:King Zausage宗教EDM《3 Steps to Cyber Heaven》

    《3 Steps to Cyber Heaven》封面

    宗教音樂與EDM之間的距離,不一定太遠,但在香港仍是尚未接通的兩端,直至年底出現的King Zausage--音樂記者、音樂神學研究者文化九公的最新「角色」,發表宗教EDM EP《3 Steps to Cyber Heaven》。

    Cyber-punk風格封面上的各種香港抗爭符號,預告他的首張音樂作品不會是香港教會叫人熟悉的流行曲配上感恩歌詞模式。三首歌名進一步為專輯主題定調,用電子音樂作基調探討基督的誘惑、黑暗的禱告與救贖,佐以虛幻低迴的噪音,把通向天堂的道路描繪成末世的煉獄。適合年末想要另類的靈性沉澱、反思,或者想為此時此地香港的荒誕與崩壞找到配樂的人。